来源:新华社 2月26日上午,北京,人民大会堂。 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九次会议热烈进行中,听取审议国务院落实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决议等情况的专项报告。 在压力叠加、负重前行的关键期,如何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举国关注,举世瞩目。 常委会组成人员普遍认为,污染防治攻坚战取得重大进展,生态环境状况持续改善。同时,这场战役仍面临多重挑战,稍有松懈就可能出现反复,要以更大决心、更实举措全力攻坚。 为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全面小康,为了子孙后代的蓝天碧水净土,污染防治攻坚战鼙鼓动地,鏖战正酣。 这是令人纠结的选择题:生态家底薄,工业化任务重,在发展和污染的左冲右突中,我们背负的环境枷锁日益沉重 宁夏石嘴山市星海湖及周边水系贯穿城市(2018年7月31日无人机拍摄)。新华社记者 王鹏 摄 6个多月前的一天,山西省临汾市市长刘予强又一次坐在生态环境部的约谈席上。 一年中,临汾市6个国控空气自动监测站被近百次人为干扰,导致53次监测数据严重失真。时任市环保局局长张文清锒铛入狱。 因为大气环境质量持续恶化,两年前,刘予强已被约谈过一次。 临汾曾脏成什么样? PM2.5多次爆表!二氧化硫多次爆表!空气质量长期徘徊在全国169个重点城市的后几位,临汾人头上常年顶着一个“灰锅盖”。 20多年前,临汾人还以家乡是“黄土高原花果城”而自豪。但因煤而兴、也因煤而困——工业经济近9成是煤、焦、冶、电,从原材料到能源、产业都围着一个“煤”字。 临汾之困,是汾渭平原之困,也深刻折射着中国生态环境之困。 2013年新年刚过,北京、河北、河南、山东等地空气质量数据纷纷爆表。 那一周,从京津冀到长三角,雾霾盘踞在上百万平方公里国土的上空。 那一月,4次雾霾轮番来袭。航班大面积延误,高速公路封闭,中小学校停课,工厂限产停产,口罩和空气净化器脱销。 那一年,中国东部平均雾霾天数创下新中国成立以来之最,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陷入“十面霾伏”。 心肺之患,病在天上,根在地上。 只有回到历史深处,才能体会积贫积弱的中国,工业化的梦想是何等迫切。 一个个资源型城市,一片片重工业聚集区,高耸入云的烟囱,直上青天的浓烟…… 那是一个时代的印记,更是我们曾经的自豪。 只用了半个多世纪,中国就走过发达国家两三百年的工业化历程。然而,在历史性的发展跨越中,环境问题也集中爆发。 聚焦到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会发现,中国经济“第一阵营”里的这三个版块,也曾是污染最集中的三个区域—— 只占国土总面积的8%,却消耗了全国42%的煤、52%的汽柴油,生产了全国55%的钢铁、40%的水泥,单位面积污染物排放量是其他地区5倍多。 伴随企业壮大、城市扩张的,是一条条黑水沟、一汪汪臭湖水。 2007年夏,太湖爆发水危机。大量污水排放导致水体富营养化,蓝藻水华浓得化不开。无锡等地湖水恶臭、水厂关停、市民疯抢矿泉水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岂止太湖? 沿江南水乡溯长江而上,洞庭湿地、江汉平原、三峡库区、巴山蜀水,所经之处,生态系统千疮百孔—— 近30%的重要湖库富营养化; 长江生物完整性指数到了最差的“无鱼”等级; 废水、化学需氧量、氨氮排放量分别占全国43%、37%、43%; 干线港口危险化学品超过250种。 “我讲过‘长江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2018年4月,在深入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痛心地说。 又岂止长江? 本世纪初,全国重要河湖遭受不同程度污染,七大江河水系中,超过一半的监测断面为五类或劣五类水,约3亿农村人口饮水不安全。 几十年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与“大招商”“大开发”相伴的,常常是有河皆干、有水皆污。 环境问题,最直观的是水,感受最突出的是大气,最不容易觉察的是土壤。 江西东北部的鹰潭市,有亚洲最大的铜产业基地。上个世纪80年代,大量铜加工厂兴起,2000多亩良田成了不毛之地,甚至一些村民体内重金属超标。30年后,重度污染区域的3个村庄、558户村民不得不整村搬迁,离别世代居住的故土。 这是2018年10月27日无人机拍摄的太湖风光。新华社记者 季春鹏 摄 2016年,江苏常州“毒地”事件引发公众恐慌。常州外国语学校迁入新校区后,陆续有学生出现皮炎、流鼻血等症状。事后调查发现,这里曾是化工厂,土壤及周边环境已严重污染。 成为“世界工厂”时,中国也成为汞、铅、镉、砷、铬等生产、应用和排放大国,大多数污染排放物进入土壤。 危及粮食、危及健康、危及下一代……一起起污染事件曝光后,人们发现,脚下这片土地危机重重! 89岁的曲格平,原国家环保局第一任局长。他也许是中国环保界得奖最多的人,却从未因此开怀过。 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起,中国就开始与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伴生的环境污染问题角力。治污,凝聚了几代人的奋斗。 “在中国找一件最困难的事干,可能就是环保!” 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 一个刚刚基本解决温饱问题、还有大量贫困人口的中国,一个人均自然资源大都不及世界平均水平的中国,一个为“站起来”“富起来”而不得不在发展和环境中艰难选择的中国,面临的生态环境压力,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 打开中国地图,一条从黑龙江黑河到云南腾冲的“胡焕庸线”,展现了生态环境“家底”—— 这条线东南方,生活着全国94%的人口,环境压力巨大; 这条线西北方,自然条件贫瘠,生态系统脆弱。 河西走廊,连接东西方文明的通道,靠的是与之相依的祁连山滋养。半个世纪以来,祁连山先后经历过砍树、开矿、建水电站、搞旅游四轮大规模开发。上世纪九十年代采金、挖砂高峰期时,仅张掖一市就有824家矿山企业,其中770家在保护区。 靠山吃山,山真的会被吃空。 先发展、后治理,这条常规道路发达国家走了上百年。其间,还向外部转嫁了大量污染。 而对中国,历史不再如此“仁慈”。脆弱的生态家底叠加巨大的发展体量,这条老路走不起,也不能走! 这是彰显使命担当的必答题:破解人与自然的亘古之问,以坚毅和果决向污染宣战 这是甘肃省张掖国家湿地公园一角(2018年9月5日无人机拍摄)。新华社记者 陶明 摄 “中共施政纲领把生态文明建设单独成章,这在全世界执政党中罕见。” 2012年11月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生态文明建设纳入党的纲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引人注目。 大会刚结束,曾任联合国副秘书长的莫里斯·斯特朗就捕捉到这一重要动向。 一个月后,习近平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后首赴外地考察时发出告诫—— “走老路,去消耗资源,去污染环境,难以为继!” 时间走进2013年。 这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上作出振聋发聩的连续发问—— “如果仍是粗放发展,即使实现了国内生产总值翻一番的目标,那污染又会是一种什么情况?” “在现有基础上不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经济总量增加一倍,产能继续过剩,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态环境?” “经济上去了,老百姓的幸福感大打折扣,甚至强烈的不满情绪上来了,那是什么形势?” 一个月后,他主持十八届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主题正是生态环境保护和治理。 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郝吉明是这次集体学习的授课老师之一。 他记忆犹新:就在那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以对人民群众、对子孙后代高度负责的态度和责任,真正下决心把环境污染治理好、把生态环境建设好。 身为中国环境科学的领军人物,郝吉明并不受一些人喜欢。有企业老板曾对他说,你一句话我就得追加上亿元投资预算,受不了。 “这是历史担当,也是庄严承诺。”郝吉明说。 历史担当彰显执政的情怀,兑现承诺考验智慧和谋略。 100多天后,“大气十条”——《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出台。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系统治污的第一个行动计划,中国也成为全球第一个大规模开展PM2.5治理的发展中国家。 随后,原环境保护部与31个省份签署大气污染防治目标责任书,各地立下保卫蓝天的“军令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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